患者陳先生雖然年過75，但身體非常壯健，每天運動。每年冬天他都會從英國回港避寒，原打算只回來兩個月，但撞正疫症爆發決定留在香港。一次行山，他發現骨痛，到私家醫生檢查，發現前列腺特異抗原（PSA）接近500ng/mL（若PSA高於4ng/mL，醫生會懷疑是前列腺癌），骨掃描發現全身骨頭都有癌細胞。抽取前列腺組織確診為前列腺癌，已經擴散至全身骨頭。私家醫生建議做睾丸切除手術，但陳先生不想做手術，想詢問有沒有藥物治療。

雄激素剝奪療法「餓死」癌細胞

即使是已經擴散的前列腺癌，也有很多不同的藥物治療。

前列腺癌細胞依賴身體雄激素（亦稱男性荷爾蒙），作為生長信號；亦可以說雄激素就是前列腺癌細胞的「食物」。沒有了食物，癌細胞便會凋謝。所以抑制體內雄激素，是治療前列腺癌一個要訣。抑制雄激素有多種方法，醫學上稱為雄激素剝奪療法（androgen deprivation therapy），較常用方法如下：

1. 睾丸切除術（orchiectomy）

睾丸製造身體超過九成以上的雄激素，另外約一成雄激素是由腎上腺產生。睾丸切除是歷史最悠久的方法。但很多病人都不喜歡手術，特別是現在有不少有效藥物，所以愈來愈少病人選擇做手術。

2. 促黃體激素釋放激素促效劑（LHRH agonist）
LHRH本身是一種正常荷爾蒙，刺激腦下垂體分泌更多促黃體生成激素（LH）和促卵泡成熟激素（FSH），從而刺激睾丸產生男性荷爾蒙。但有趣的是，若大劑量注射LHRH agonist，睾丸會產生反作用力，反而降低甚至停止雄激素的產生。情况就如上班工作一樣，假如老闆久不久加你一點點的工作，你會樂意準時完成，提高生產力；但老闆不按常理地大量給你沒有可能做得完的工作，你就索性一點也不做，直接罷工算了。睾丸生產雄激素也是同樣道理。

首次打針須服藥抑反彈

這種藥物大多是皮下注射，可分為3個月1次，或長效約半年注射1次。病人接受程度較高。市面上有不同牌子針藥，針有不同的大細，價錢相對並不昂貴。醫生會和病人商量選擇哪一款最為合適。

但要注意，首4星期注射第1針藥物時，雄激素分泌會激增（LHRH surge），所以起初4星期要額外口服抗雄激素藥物，例如bicalutamide、flutamide；否則可能令癌細胞更活躍，加重病情。口服藥只需在第1針首4星期之內服用，餘下針藥就不用再服。

接受LHRH agonist，一兩個月後體內男性荷爾蒙便會減低，PSA亦同步降低，腫瘤縮小，徵狀減輕。

3. 促黃體激素釋放激素阻斷劑（LHRH antagonist）
一種較新的皮下注射藥物，名為促黃體激素釋放激素阻斷劑（LHRH antagonist），是直接抑制腦下垂體分泌促性腺激素，從而直接減低睾丸製造男性荷爾蒙。這藥好處是抑制男性荷爾蒙的速度很快，注射了第1針，幾天後男性荷爾蒙已經跌到非常低水平；加上它是直接抑制腦下垂體，所以並沒有男性荷爾蒙反向增長的高峰，毋須配合首4星期口服抗荷爾蒙藥。

引發神經創傷者首選

現在一般認為，對於癌細胞侵蝕全身骨頭的病人，特別是腫瘤壓抑脊椎引發神經創傷的病人，以LHRH antagonist治療好轉的速度很快，在這情况下應該作為首選藥物。這類藥物暫時常用的只有一種名為地加瑞克（degarelix）。Degarelix一般是作皮下注射，每4星期1針，所以病人要經常來回診所注射，較不方便。而且這種針特性是，注射後會有強烈的發炎反應，特別是第1針藥量較多。注射肚皮後會發炎，出現紅腫熱痛1星期，有病人甚至肚皮腫起像生了一隻雞蛋。但病人毋須擔心，只需冷敷發炎部位，發炎嚴重的病人再加上口服消炎止痛藥就可以。

今年最新研究，新的LHRH antagonist藥物relugolix，療效亦非常好。因為它是口服藥，病人只需每天服用一片藥物，免卻打針之苦。這藥在香港還未推出，相信不久將來可應用於本地的前列腺癌病人。

副作用：可致疲倦、骨質疏鬆

不少病人問，抑制男性荷爾蒙的藥物是否等同化療？答案是否定。無論是LHRH agonist和LHRH antagonist，統稱為荷爾蒙療法，和化療完全不同，亦不會引起嘔吐、掉頭髮等化療常見副作用。大部分病人生活如常，外人不會察覺他們正在接受抗癌治療。

荷爾蒙療法生活如常

然而，抑制了男性荷爾蒙會產生不少副作用，但大都可以用其他方法處理。

最常見的副作用是病人起初會覺得精力不足，較以往略為疲倦。當病人略作休息，並增加一些戶外活動，過了首兩三個月身體便會慢慢適應，疲倦感減輕。另外，部分病人會有潮熱、盜汗等更年期徵狀；這方面可用一些藥物幫助，或轉用不同牌子藥物。此外，不少病人都會擔心抑制了男性荷爾蒙，性慾減少、性功能減退。這方面則較為棘手，病人或需要轉介泌尿科接受處方藥物和性生活復康治療。

而最為擔心的副作用是，長期使用這些藥物會引起骨質流失，嚴重可致骨質疏鬆。所以醫生或會同時處方鈣片和維他命D，保護骨質，病人亦要有適量戶外負重運動；並建議1至2年做骨質密度掃描，若出現骨質疏鬆，醫生會處方俗稱補骨針的藥物，常用如zoledronic acid和denosumab。所以，病人只要定期檢查骨質，問題不大。

增心血管病、腦退化風險

近年發現利用藥物抑制男性荷爾蒙，或是做睾丸切除手術，都會增加心血管疾病（即增加心臟病和中風機率）和腦退化的風險。而degarelix的副作用較輕，所以病人曾經有心臟病接受過通波仔，或曾經中風，又或有輕度腦退化症，一般選擇degarelix為佳。

最後陳先生接受了degarelix作治療。兩針之後，PSA已由500跌至個位數，骨痛亦已經消失。陳先生夫婦非常高興，他聽英國朋友說，可以再加口服標靶藥或化療作加強治療，他問到這是否合適？下次再談。

文：蘇子謙（香港大學臨牀腫瘤學系臨牀助理教授）

編輯：林曉慧
電郵：feature@mingpao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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